独创多种绘画技法
尽管早年曾观摩大量历代名画,但陆俨少并非只是一味地简单临摹,而是“食而能化”, 对画史上的大名家,也不是一味盲目崇拜,而是择优而取。譬如,他认为,石涛“生拙烂漫的笔墨,新奇取巧的小构图,有过人之处”,但其大幅,“经营位置每多牵强窘迫,未到行云自如、左右逢源的境界”;他学吴湖帆,也并不因其名重一时、又是他艺术生涯中领路的前辈,就奉为圭臬,他曾说,吴湖帆的画“设色有独到之处,非他人所及”,但如果自己也走这条路,“虽然他的法子可以学到,然其一种婉约的词境,风韵嫣然的娴静美,终不能及”,他自度“禀赋刚直,表现在笔墨上,无婉约之致,是诗境而非词境”,所以他开始注意线条,研求笔墨点线,笔笔见笔,“不欲以色彩取媚,绝去依傍,自辟蹊径,以开创新面目”。

作品《峡江险水》
中年后的陆俨少,渐渐化古人笔法为自己之笔法,创造出了自家的路数,其创造的“钩云”、“留白”、“墨块”等绘画技法,为传统之所未有,一扫柔媚之气,形成了苍润浑厚的风貌。他的山水画将云水、江河、湖海的汹涌澎湃、浩渺弥漫之势描绘得淋漓尽致。有论者以为,陆俨少后来的山水画,“具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审美情趣,自有一种郁勃之气回荡其间,散发着行云流水般的意气,近视远看均有一番别具一格且引人入胜的景象。其堪称自古以来擅画云和水的第一高手。”
而陆俨少自己后来教学生时,方法也与当时的许多名师大相径庭。陆俨少的弟子、浙江画院院长孙永回忆说,“当时一些老师要求学生的画必须像自己的,否则就很生气。而陆先生却总在说明白画理后,让学生自己创作发挥。他说如果他的教学方法成功,学生们以后能出来的就不止一两个,否则,就全军覆没。”
事实上,陆俨少在浙江美术学院建立的一整套科学的山水画教育体系,至今仍在中国美术学院沿用。
一生简朴:一家七口蜗居20平方米屋子
在艺术上博大精深的背后,是陆俨少极其简朴的生活。
陆俨少的青年和中年时期,都在动荡中度过,“文革”期间,作为“右派分子”,更是经受了种种磨难。到了晚年,一家七口,仍依靠他一人的收入度日,蜗居在20多平方米的屋子里,画桌既是写字台又是饭桌,也是孩子们做功课的课桌。据说,有时候有人请陆俨少吃一顿饭,或是蒸一条鱼送给先生,陆俨少觉得过意不去,就回来给人画一幅画送去。在那张既是写字台又是饭桌的桌子上,陆俨少创作了数千件作品。因为经济拮据,陆俨少不会享受人生,吃喝玩乐更不会。当时,上海收藏成风,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收藏,陆俨少回答说,“我连饭都吃不饱,搞什么收藏啊。”
孙永是陆俨少从上海画院调到浙江美术学院任教后的第一届研究生,他回忆说,“老师的家人说,老师年轻时长相秀气,但我见到老师的时候,看到的却是一个样貌羸弱的先生。”他说,当时的陆俨少留着一头灰白色及肩的长发。那是因为有一次陆俨少生病,长时间没有理发,别人说他还是长发感觉好,于是他便保留了这个发型。晚年的陆俨少还因为哮喘等病,身体虚弱,总是拄着拐杖。
由于病魔几度折磨,1993年10月23日,陆俨少在上海溘然逝世,走完了他一生坎坷而又辉煌的历程。“一身灰色的中山装,极其朴素。”孙永说,这便是老师在他心里的样子。
陆俨少论“十分功夫”
“画画的十分功夫,应该是四分读书,三分写字,三分画画。我提出这个比例,其用意是学画不光是作画,还有画外的功夫。
四分读书。读书可以变化作者的气质,气质的好坏,是关乎学好画的第一要事。气质是创作的一面镜子,直接反映到创作上去。要有宽阔的胸怀,高尚的品德,不为名利所动,加以对事物的敏感性,即有理想,有见解,以及笔有韵味神采等,亦即前人所主张的画要有书卷气,有了他,就有文野之分。学画而不读书,必致营养不良。
三分写字。中国画注重骨法用笔,一支毛笔,用好它必须经过长期刻苦的训练,而写字是训练用笔的最好方法,要做到使笔而不为笔使,要笔尖、笔肚、笔根都能用到,四面出锋,起倒正侧,得心应手,无不如志。老辈告诉我们,画不必天天动笔,而写字则不可一日间断。书画同源,字写好了,对学好画有很大帮助。写字中间,不能有败笔,是人们所能理解的,而作画中间,点线杂陈,千笔万笔,要求无一败笔,人所不能理解。
虽然古人有云,一有败笔可以随即掩盖改正。而不知如何改正,欲盖弥彰,越改越糟,只有在习字中间,一笔不苟,养好无败笔的习惯,那么起讫分明,浮烟涨墨,无所点污,而有透明之感。再则书法艺术,沿流至今,名家辈出,总结了很多好的形象经验,如折钗股、屋漏痕、锥划沙等,用到画上去,能增加线条美。
我提出三分画画,人或认为画的分量太少了一些。其实读书写字占去十分之七,终极都为画服务,所以画是不嫌其少了。”